姚夫人自得知葛重入狱以后,对沈傅湫的态度便有些生疏起来,但沈氏医馆是镇子上最好的医馆,这一点未变,因而她也没有把心里的那点龃龉摆到明面上来。
直到姚谦被自家大儿子教训了一顿,身上青紫交错,伤势看起来甚是严重,姚夫人有求于沈医师,对他的态度才又回到了从前那般热络。
不过沈傅湫并非专为姚谦受伤一事而来。
大少爷姚沅本就有事同他相商,即使姚谦不曾挨打,也要请他过来。
待沈傅湫为姚谦上好药,再去到姚沅屋中时,屋内的几人已经候了有一会儿了。
“抱歉,给小少爷上药,费了些时间。”
“下次让他自己涂,这点小伤不必劳烦沈医师。”姚沅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姚谦受的真是不值一提的小伤,小题大做了。
沈傅湫只抿唇轻笑一下,不作言语。
人已到齐,姚沅便让忱君带路,领着几人去了一间地下室。
地下室光线昏暗,仅靠墙上镶嵌的烛台,和忱君手中的一盏油灯照亮,干燥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异味。
忱君行至墙角,蹲下身子,将手中所举的油灯贴近摆放在地上的白色物什,随后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枯槁、发青的头颅暴露在几人的视线之中。
接着,忱君动作缓慢地将白布揭开,光裸的躯干彻底显露,这是一具极为干瘪的尸身,肤色青至发黑,皱起的皮肤如同干树皮一样粗糙,几乎没有弹性,若仅看肌肤状态,犹如一名久病缠身的老媪的尸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医师。”姚沅指向地上的干尸,“请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昨日来姚府时,沈傅湫已听姚沅粗略提及过此事,但当时尸体还未移至姚府,所以没能得见。
沈傅湫戴上白色手衣,走上前去,在忱君身旁蹲下,随后伸出两指探入干尸半张的口中。
齿列整齐,呈淡黄色,沈傅湫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硬度正常,但牙齿松动得厉害,只用了一点力度,便与牙龈分离开来。
沈傅湫又把视线投向死者的头发。粗看之下,黑白二色各占一半,枯燥的白发与柔顺的黑发交杂在一起,很是古怪。
整具尸体给人以一种强烈的割裂之感。既有年迈老人的枯瘠,却也残存有年轻人的身体特征。
干瘪瘪的尸身已然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生前曾是一名妙龄女子。
沈傅湫还在仔细地观察尸体,而远远站在一旁的杨知县却已然受不住了。他以双手捂嘴,极力地克制住想要干呕的生理反应,偏过头去不再看了。
县衙里的仵作在看过这具干尸后啧啧称奇,却也如实告知杨知县,他从未见过这般奇诡的尸体,能力有限,无法断定死因。
地上的干尸正是前段日子来姚府做客的女子之一。
这些女子们失踪了有一段时日,杨知县派人暗地里去找,却一直没有寻到踪迹,直到那晚镜崆知晓了失踪女子的生辰八字,占算后得出其中一人的大致方位,才总算找到了一个。
沈傅湫对玄学并不通窍,只是略有耳闻,知道世上有能者可以通过生辰八字推演出一些常人无法得知的信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据姚沅所说,镜崆是云泫寺的高僧,两人是在镜崆四处游历的途中,因机缘巧合而互相结识的。
当时沈傅湫是这么回的:“姚大公子果然得上天厚爱,总能偶然得到上好的机遇。”
神情和语气无一不透出真诚之意,仿佛真的是在感慨姚沅的气运之好。
这话要是被姚谦这类头脑简单的人听在耳中,会真以为沈傅湫只是单纯在夸他。
但姚沅和脑子缺根筋的弟弟不同,他当即听出沈傅湫话中有话,却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佯笑道:“呵呵,沈医师不也是我的机缘之一吗?”
“沈某是个寻常大夫,机缘二字可不敢当。”
不过他虽不敢当机缘,但和银钱却绝没有过不去一说。
姚沅请他来验尸是花了大价钱的,所以他也并未敷衍,从头到脚、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番。
只可惜他也没能得出有用的结论来。
“死状怪异,就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精气一般,突然衰老。”
沈傅湫说这话时,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其余几人。
姚沅,忱君,杨知县,还有一个戴着面具、始终不发一语站在一旁无任何作为的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姚沅身上,问道:“镜崆大师怎么说?”
姚沅摇头,“大师只能根据生辰八字卜卦,更多的,却是无法推算了。”
最终几人一无所获,沈傅湫只道下一次再去寻人时将他叫上,在现场或许能发现些别的、与死因有关的蛛丝马迹。
从地下室离开后,沈傅湫在心中暗暗盘算起这桩事。
临走前,他向姚沅问了句姚夫人是否知晓此事,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也就是说,姚沅在姚夫人这个最为急于寻到失踪女子的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自行将尸首偷偷带回了府中。
还有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姚沅始终没有向他介绍是何许人也。
尸体的状态也很诡谲,分明已呈干尸状,死了有些时日了,可散发出来的尸臭却非常之淡,且当时他凑近细嗅时,还闻到了一缕混含在尸味中的异香。
此类种种,无一不透出违和之感。
事情并不像姚沅所说的那般简单,不过姚家要如何处理女尸,又该如何与受害女子的家人交代,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沈傅湫拿钱办事,其余一概不管,只是……一想起乔拙,他便难得的有些迟疑。
这笨木头呆在姚府,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心难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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