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闹事(无)

意外总是突然而至的,打得人猝不及防,留下满地名为“恐慌”的残渣。

血溢出,将布料濡湿,本就偏深的衣裳以伤处为中心,四周被染得黢黑。

沈傅湫的身形有一瞬的僵滞,扭转身体时的视线所及反应到脑内,有如走马观花,眼前的景象放缓了速度,清晰无比地通过眼睛这个渠道刻印进脑。

他俯下身,扶住向后倒来的乔拙,霎时间,脑中嗡的一下,嘶鸣起来。

因徒手接刃,而手染鲜血的明磬尘;陡然暴起,冲来给暴徒一顿狠揍的姚谦;以及四周嘈杂不安、东奔西走的人群。

还有好些人跑得远远的,正人头攒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所在的方位,筛锣擂鼓地议论纷纷,妄图给本就混乱的场面再添一把火。

但沈傅湫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他揽抱起乔拙,趁人群的目光被姚谦吸引住的时候,匆匆离去。

他必须立刻为乔拙处理伤口。

“草!敢动本少爷的人,老子打死你!还叫?求本少爷放过你?哈!放你爹娘的狗屁!你死了做鬼老子也叫跳大神的把你给驱了!”

从姚谦口中吐出的粗鲁话语糅进冬日凛凛的寒风,刮入沈傅湫的耳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会如此——沈傅湫在心底质问自己。

是他自以为胜券在握,却被趁乱暗算。

诚如姚谦所说:狗屁!

沈傅湫难得骂脏,所有的计策和等待,都像是一场再粗劣不过的低俗喜剧,而他沈傅湫就是在台上卖命表演的小丑。

事情的发端是今晨。

“师父。”晓选敲开沈傅湫的书房门,“有人在大门口闹事,你要不去看看?”

“闹的什么?”

“有个鸡窝头说他四舅姥爷的外甥女的堂弟的小孙女儿被你给治死了。”

沈傅湫:“……”

晓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师徒二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晓选板着脸,鼻梁上挂着副黑眼镜,严肃的表情再配上他那张圆圆的包子脸,小模样看起来属实有点可笑。

沈傅湫收回视线,“随他们去。”

“闹得有点大,他们一大家子聚在门口哭天喊地,劝也劝不住,师父,劳你亲自去看一下?”

晓选两请沈傅湫,定要后者去看。

若是没出大事,晓选不会这般执意。

沈傅湫终是亲自去了,看了,闹得的确大。

一群人哭天抢地,沈傅湫还未走到大门口,就已在馆内听到撕心裂肺的嚎叫和妇女的尖锐哭声。

“我的小女啊!豆蔻年华的丫头就这样给庸医害死了呀!啊……”

“谋财害命的庸医!速速滚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我外甥女的堂弟的小孙女的命来!你这千刀万剐的畜生!咳咳咳咳!”

“哟——四舅姥爷!你老人家别晕啊!”

“哎哟,姥爷!你咋倒了!快掐人中!掐人中!”

“鸡娃子快过来!你四舅姥爷晕倒了!”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地上放了个担架,担架上边是一具被白布包裹的尸体,围着担架站了一圈人,男女老少都有,皆是衣着破旧、蓬头垢面的,其中有好几人身上还泛着股酸臭味,靠近了闻着熏得慌。

医馆周边的商铺子敞开大门,但不做生意,因为店主和客人全都被医馆这儿的闹哄声给吸引,围了过来。

一时间,闹事儿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有摸不着头脑顺着人流过来的,一大帮子人把医馆大门层层围住,堵了个水泄不通。

“嘁。”

面对此情此景,沈傅湫只觉可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初时只是他与孙义二人的内斗,发展到现如今,已是摆到了台面上来。

孙义这大张旗鼓的做法实在太过滑稽。

医馆里负责洒扫的阿婆和做杂活的杂工也混在人群里,试图劝阻前来闹事的那一家子。

但成效甚微,几乎可忽略不计。

的确如晓选所言,闹得挺大。

从他们的口音、衣着可判断,闹事的这帮人根本不是什么亲戚,而是孙义找来演这一出戏的。

沈傅湫一眼看穿孙义耍的把戏,不过他并不打算立即阻止,毕竟他正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呢。

要除掉孙义,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孙义这招来得正好,虽然面子上难看,但这东风不就顺势刮起来了吗?

沈傅湫遂顺水推舟,挤入了人群。

周围那些人基本都识得沈傅湫,即使有不熟悉他面孔的路人,也都跟着旁边人一道退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傅湫立到鸡窝头面前,开口就问:“就是你四舅姥爷的外甥女的堂弟的小孙女被我治死了?”

鸡娃子正蹲在地上瞧他那昏倒地的四舅姥爷,听沈傅湫这么直接地问,心头咯噔一下,随后回道:“对!就是你!杀人犯!”

沈傅湫垂眸看向鸡娃子,问:“你们是何时来医馆就诊的?”

“一个月前。”

“哦?十月几日?”

“几日?嘶,应该……好像是月中。”

“那就是十月十五日。上午还是下午来的?”

“……上、上午。”

“上午几时?”

“大约……巳时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谁接待的?”

鸡娃子被问得烦,眼睛一瞥,看见站在沈傅湫旁边的晓选,电光火石间,他便在脑中得出结论:一个小屁孩,好欺负。

他把食指指头对准晓选:“就是这个小孩,他接待的。”

沈傅湫眉梢一挑,“哦?他是做杂事的小童,每一位病人的来访时间、大致病症都由他记录在案。”

沈傅湫扭头看向晓选,“小童子,去把记事的簿子拿来。”

“好的,馆主。”小童子晓选从善如流道。

“哎哎!”鸡娃子陡然大叫,挥动双臂要阻止晓选,“小孩等下!等一下!”

日子和时间都是随口胡诌的,簿子上不可能有记录。

“我们那天来得急,这小孩忘了记了!”

沈傅湫嗤笑一声,问道:“都没看簿子呢,你怎么就知道他忘了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鸡娃子你记错了!那天没人招呼咱!”鸡窝头身旁的一个有些岁数的老汉插嘴进来:“大门开着,咱直接就进去咧!”

老汉年岁大,比鸡娃子这个毛头小子会糊弄人。

鸡娃子也道:“对对对,直接进的,直接进的。”

“原来如此。”沈傅湫接着询问:“那小孙女是得了什么病?”

“瘸腿!”

“女儿痨!”

老汉和鸡娃子同时回答,答案却不一致。

在听到鸡娃子说女儿痨的时候,周围这圈看热闹的人一齐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就互相推挤地要往后退。

“天,是痨病……”

“会传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你推着我做啥,往后退开啊!”

就连那几个一起来闹事的人内部也立刻恐慌起来。

“鸡娃子,你可没说是痨病鬼啊!”

“完了!完了!刚才就是我抬的担架!”

“我也抬了!鸡娃子你这不害人吗!”

方才帮他解围的老汉也上手去拍鸡娃子,“你个害人精!俺还要给儿子挣讨媳妇儿的钱,你这是要俺命!”

医馆被瞧热闹的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里面的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正恐慌不已的想跑走,可外面的人听不清,还好奇的想往里进。

这一下子,往后躲的、往前挤的,齐齐发力,彻底把医馆大门外边这一圈给堵得水泄不通。

“得了痨病要死不正常?你过来霍霍人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你那担架上放的不会是痨病鬼吧?”

“死了一个不够,你还想害别人,心肠真毒!”

一涉及到切身利益,这群原先搁这儿看热闹的人们立马话锋一转,你一言我一句地指责起鸡娃子来。

风向陡变,其余几个和鸡娃子还有四舅姥爷一起来的人,也连退几步,开始指着鸡娃子的鼻子骂他祸害人。

鸡娃子急得满头大汗,上下嘴皮子都翻不利索了。

“别别别、这、这不是痨病……不,这是痨病,哎哟,这女儿痨不是痨病,不传人!”

鸡娃子语无伦次,不过不打紧,因为没人听他解释。

“俺就说有古怪!你跟咱说是抬个瘸脚的来闹,临了换了个躺架子上的,还骗咱是个假人!俺看你就是心肠坏,要害得大家一块死!”

“把钱结了,咱要回去!你自个儿闹吧!”

“把钱给俺!不陪你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闹个魂!命都没了!”

沈傅湫还未多作盘问,这群人就起了内讧,直接把底子给交代了。

孙义这动静越搞越大,手段却越来越蠢。

“诸位,听我一句,他们未曾在医馆就诊,今日却抬着所谓的尸身前来,显然是来闹事的。”沈傅湫朗声道:“但以他们的胆量不见得敢把真的痨病患者带来,白布裹着的究竟是人是鬼,不如掀开一看,即可知晓。”

慌张的人群听得沈傅湫的发言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赞同起他的说法。

和鸡娃子一起来的几个人也都盯着他,“对!掀开来看!咱倒要看看你这鸡窝头肚子里憋的什么坏水!”

从他们的对话中,沈傅湫判断那具担架上的“尸体”有问题。

他们事先商量的应是要带个瘸脚的人来闹,可最后却换成了白布包裹的尸体,其中定有猫腻。

果然一听要掀开白布,鸡娃子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起来,“这就不、不了吧,痨病……呃……传染……啊,不传人不传人……”

场面混乱,鸡娃子的脑子也不够用,又是一通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使得周围人也都起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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