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林野坐火车回了林业局，到程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程依梦正一个人在客厅看着电视。

林野进屋后，扫了眼老丈人他们紧闭着的房门，以及放的声音很小的电视机，瞬间就猜到了估计在午睡。

他放低了声音说道，“不好意思，省城忽然来了两个朋友，忙着招待他们了。”

程依梦见林野迟迟没出现，就猜测是有事耽搁了。

不过，倒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突发状况。

“没关系。我刚刚还想看完这一集，你如果还没来的话就去市里呢。”

林野对女朋友的善解人意很是窝心，他走到了她身边，问起，“田淑玲回家了？”

因为林野和程依梦请过几次了，所以田淑玲提出趁着国庆节有空回请一次。

“嗯。”程依梦微微仰头看着他，柔声细语的说道，“她说今天请不上就等改天，反正又不着急。”

林野却感觉挺过意不去的，如果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不是轻易爽约的人。

“那我们待会去找她？”

程依梦笑眯眯的点头说好，刚要叫林野去自己房间。

这时，程家父母的屋里传来了一些动静，柳雅珍趿拉着拖鞋打开门出来了。

“林野来了。”

林野忙笑着说道，“柳姨，吵醒你了吧。”

“没有。醒来有一会儿了。”

柳雅珍笑盈盈的招呼着，“别站着说话，快坐下。”

“好。”林野依言坐在了程依梦旁边的沙发上。

柳雅珍关心的问道，“今天你母亲店里忙不忙？”

“挺忙的。”林野顿了顿，说道，“很多下面林业局林场的人都去了市里溜达。”

“过节了嘛，难得有时间。”

柳雅珍已经把林野这個未来女婿当成了半个儿子，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了，“对了，你送的切片野山参非常有效果，是咱们当地的还是外地的？”

林野面色如常的编着瞎话，“外地的，据说来自长白山那边。柳姨，感觉有效果就坚持服用，吃完了我再给你们弄。”

柳雅珍笑着拒绝了，“那倒不用，应该不便宜，不能总让你破费，以后给你钱帮我们捎带好了。”

林野怎么可能赚自家人的钱，但现在争争讲讲这些没必要，他很快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半个多小时以后，林野和程依梦去了住在附近的田淑玲家里。

刚一走进门洞，柴火棚子旁边用铁链子拴着一条体型不小的大黑狗，就呲着牙凶狠的冲他们汪汪汪。

林野下意识将程依梦护在了身后，没有急着往里进。

田淑玲听到动静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啃了半截的甜杆。

“原来是你俩呀。林野，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林野开玩笑道，“你要请吃饭，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得赶回来。不过，抱歉啊，碰巧遇到点儿事。”

“没事，好饭不怕晚。晚上请你们也一样。”田淑玲笑嘻嘻的说着，同时拽住了绷直的狗链子，“我看着它，快先进屋吧。”

林野两人快步的朝着屋里走去。

田淑玲把甜杆塞到了大黑狗嘴里，然后噗噜噗噜手也跟了进去。

田家不论是院子还是房屋面积，都比程家要小不少。

但收拾的还挺干净利索。

家里除了田淑玲，还有一个坐在炕头抽着叶子卷烟的老太太。

林野和程依梦异口同声的叫人，“田奶奶好。”

“诶，好。”老太太七十多岁了，有些眼花耳聋，眯着眼睛打量着两人，说话声音还很大，“这就是小梦对象啊？个头可真高！”

田淑玲大声的喊道，“奶，她对象其实也是我们同学！”

老太太笑了，大嗓门的说道，“同学好啊，知根知底儿。”

林野一脑子的颜色废料，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程依梦，“是啊。”

程依梦不会读心术，哪里能知道林野的心中所想，还赞同的跟着微笑点头。

“哎，你们吃甜杆吗？我家种的，可甜了。”田淑玲说话间从柜子上取了几截切成段的甜杆递给他们。

“是吗，那来一根尝尝。”林野笑着接过。

程依梦原本有点不好意思吃，见状也抽了一根。

甜杆也叫甜秫秸、甜高粱，或者是芦粟、芦穄、芦黍、高粱甘蔗等，它实际上是禾本科高粱属一年生草本植物，是高粱的一个变种。

形态和普通高粱差不多，含糖量却比甘蔗还要高。

这时候土壤表层的水分基本上都干透了，甜杆吸收不到水分，杆内的甜度更高，吃起来也更好吃。

在没有走向富裕，物质匮乏的年代，大家可以选择食用的东西不多，没有丰富多种的水果零食，所以地里面常见的甜杆也成为不少孩子童年美味的回忆。

林野用牙齿拔掉外皮，嚼一嚼再把没有了甜水的残渣吐到手心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着滤镜，总觉得比以后在早市上买到的要甜和清香许多，更有味道。

他们吃了甜杆，又陪着老太太开启高音贝闲聊了一会儿后，一块离开了田家。

由于距离吃晚饭还早，三人打算去做点什么消磨时间。

然而，今天过节，电影院爆满，根本买不到票。

工人俱乐部也是人满为患。

大河边因为天气转凉了，大风呼呼的刮着，待一会儿就感到有些被吹的冷了。

最后，他们决定去逛公园。

结果，没想到在里面遇到了关红松和马春丽。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似乎闹了别扭，正在争执。

程依梦一看自己表姐眼圈都红了，委屈极了的样子，立即撇下了林野，上前关心和安慰去了。

林野无奈的很想扶额，早知道是这样，宁愿在大河边吹冷风，也好过遇到他们。

他向前两步，走到了眉头紧锁的关红松面前询问，“你们怎么了？”

关红松叹息一声，“别提了，所有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活该！”

林野：“……”

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说这哥们什么好了。

田淑玲看着两个阵营都在交谈，加入哪边好像也不太合适，索性往前面的凉亭那里走去。

程依梦和马春丽手挽着手，边走边聊。

“小梦，我觉得我俩处到头了，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说黄了。”

程依梦有些吃惊和不理解，“你们之前不挺好的吗？到底因为什么？”

马春丽苦涩的一笑，“其实并没有多好，只是我不好意思跟你讲。

尤其我们四个人差不多时间开始处的对象，你和林野俩那么甜蜜，还顺利订婚了。更显得我俩在一起是个笑话，是个错误……”

程依梦拍了拍马春丽的手臂安慰道，“姐，你别说这些丧气话，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不应该放在一起比较。”

马春丽哽咽的说道，“我也不想比较，可是忍不住。我也想要好好的，可他根本没有那么在意我。

在单位就动不动的跟我生气，好不容易放假了能够出来玩轻松一下，又整那出……以我的条件，又不是再也找不到对象了，干啥还要非得跟他啊！”

从前，她或许还会觉得关红松不管怎么说也是工人，比林野这个林场的小青年强。

也不知道表妹哪根筋不对了，会愿意跟条件相差那么悬殊的人在一起。

表舅他们也一样，鬼迷心窍了似的，竟然会同意。

现在经过时间的推移，现实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程依梦不是迟钝的人，多少也觉察到了一点。

但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即便是亲戚也不好过多的插手。

“姐，你这是在气头上，还是先冷静冷静吧。”

程依梦劝说了半天，也不知道马春丽有没有听进去。

马春丽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那边的关红松他们，说了一句想要先回家了，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依梦站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有些无助的转头看向了林野。

林野表情严肃的盯着关红松，“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家走了？你能不能痛快点？别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

关红松仿佛如梦初醒一般，“那我先走了，改天去市里找你！”

“行，快去吧。”

林野双手插兜，望着他跑走的背影，无语的摇了摇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关红松把两人的事情拖得越久，烦恼麻烦越多。

对谁都是一种消耗和伤害。

程依梦走回林野的身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们也会跟莪们一样呢。”

林野揉了揉她的发顶宽慰，“五根手指伸出来还不一样齐，哪有那么多一样啊。

别唉声叹气了，如果两个人不合适的话，早点分开也好，免得浪费宝贵的时间。”

程依梦也明白林野说的有道理，但心情还是有些复杂和低落，“感觉我表姐好难过。他们还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如果分了以后怎么面对呀。”

林野温声的说道，“这些就不是你我能操心的了。”

这时，田淑玲也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来都来了，当然不能马上离开。

三人在公园里四处的转了转。

程依梦也在林野的特意逗弄之下，有了笑模样。

然后，时间差不多了，才去了国营饭店吃饭。

因为是田淑玲请客，两人点菜的时候很是坚决的控制了价格。

三菜一汤没有花多少钱。

饭后，他们散步消化食。

林业局为了庆祝国庆节，晚上也有演出。

又挤进了人山人海的人群，看了半天的表演。

之后，两个姑娘骑车把林野送到了车站。

他连夜回了市里，并没有去老房子那边。

潘秀荣见二儿子回来了，习惯性的赶紧把今天的营业额交了。

“老二，你猜今天卖多少钱？”

林野大概的扫了一眼袋子里零零整整都用皮套打成了捆的钱，“两千多？”

潘秀荣满面红光的说道，“乘以二带拐弯儿！”

“这么多？卖的真不错！”

虽然林野现在拥有的钱财不少，但听了也很开心，谁会嫌弃钱扎手呢。

潘秀荣笑着说道，“是啊，要是天天都过节可好了，这人乌泱乌泱的不断。”

林野忍不住笑了，“千万别，那得多累啊。”

“累怕啥，能多挣钱根本感觉不到。”潘秀荣又关心的问起，“那个小谢，打算在咱家这边待多久？”

林野摇了摇头，坦言道，“暂时我也不清楚。估计得几天才能走吧。”

潘秀荣想了想，提议道，“人家大老远来了，还给咱家买了那么多的特产，我寻思光在饭店请吃饭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现在林蛙啥的下来了，要不哪天你把人带家里好好请一顿？”

如果是谢三自己的话，林野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但是还有一个张广财，就不得不思量一下。

“再说吧。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潘秀荣哦了一声，“也行。那你照亮着办吧。”

林野见母亲起身要回屋，连忙叫住了她，把上个月的工资开了。

“这是你和慧慧的。小峰对象没到一个月呢，过后再发。”

“对，凑满一个月发好算账。”

潘秀荣又拿到了四百多块的高工资。

虽说没有像第一次那么兴奋和激动，也依然开心不已。

回了东屋后，把另一份工资转交给了还没睡的李慧慧。

李慧慧也肉眼可见的欢喜，“大姨，我都在我妈那里攒好多好多钱了！”

“多攒点好，以后结婚了都是你的底气。”潘秀荣望着正是大好年华如花似玉的外甥女，没忍住的老生常谈，“你跟你二哥同岁，虚岁都二十二了，找对象的事真不能再拖了，该相得相啊。”

李慧慧抿了抿唇，低头摆弄着厚厚的一沓大团结，“大姨，跟你说实话吧，我心里还有那个人，如果他明年也不回来的话，我就开始相亲。”

潘秀荣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最后化为一声叹息，“那不是把自己耽误了吗？真是个傻姑娘。”

林野洗漱之后，睡的格外香甜。

这一夜，甚至连梦都没怎么做，一觉到天亮。

一大清早的起来，林野就感觉到了比昨天还要下降的温度。

虽然有点冷，但耐不住两只活宝上蹿下跳的哼哼唧唧想要出去。

林野最终还是带着它们去了树林里撒欢。

趁着左右没人，青天也得到了放风的机会，从空间里出来了。

现在三只活宝站在一起，无论是个头，还是形象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

狗和狼的一些特征，在它们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林野任由它们跑远，也没有追赶的意思。

他闲庭信步的在树林里穿行，顺带挥舞手臂锻炼。

踩到落在地上已经变黄的树叶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感觉非常美妙动听。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林野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回来。”

一狼二狗快速的朝着他这边飞奔而来。

矫健的身姿，随风飞舞的蓬松毛发，在晨光中仿佛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煞是好看。

等回到家以后，吃过早饭，收拾妥当，按部就班的去店里开门。

九点多的时候，林野才去了机关单位的食堂。

刘正通听完了他的来意后，几乎立刻表示还真认识这方面的人，而且愿意帮忙牵线搭桥。

林野早就瞧出来了刘正通的人脉广和喜欢赚取外劳，因此一点都没有意外。

“好啊，找个合适的时间，大家一起吃顿饭，我介绍你们认识。”

“可以，那就麻烦老弟你了。”

刘正通聊完了这个，话锋一转说起，“眼看着天冷了，南瓜饼也能继续往食堂送了，钱组长那里……”

林野心领神会的点头，“谢谢通哥提醒，我稍后就去转一转。”

机关食堂的要量其实不算大，但已经打好了的关系，现在只要维护维护就能继续。

还能打消类似于二黑子那种小人的觊觎和使坏，何乐而不为呢。

当天晚上，林野就很有效率的组了一个饭局。

张广财和刘正通在酒桌上相谈甚欢。

至于后续怎么合作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林野并不打算过多的参与。

经此一事，几人对他都有所感激，关系也更近了一步。

两天后，谢三先行一步回省城。

毕竟那边还要很多事要处理，不好离开太久。

林野给他践行的同时，还装了两大包的特产。

除了松子榛子黑木耳榛蘑这些山货，还有林蛙油和灵芝等等。

把谢三感动够呛，临别之际又掏心掏肺的说了很多话语。

天气越来越冷，许多水果也陆续的丰收上市。

林野在原有赚钱营生的基础上，又加了卖苹果的进项。

不过，他这次种出来的跟去年的果有些不同，类似于红香蕉苹果那种。

说起这个红香蕉苹果，其实是本土品种，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农民或者城里人都知道它。

八十年代前后，曾红极一时。

分产到户单干后，开始号召种红富士，老品种的苹果也逐渐没落了。

它比一般的苹果大，而且外表非常红，味道很甜很面，略带一点点香蕉味。

尤其柜子或者箱子里放上一两个红香蕉苹果，一打开马上能闻到浓郁的果香。

陈家兄弟一直紧紧的跟随着林野步伐，也真的赚到钱了。

他们对卖苹果的事，简直喜出望外。

东北林区这边过于偏远，交通不便，通常能够运过来的都是国光苹果。

很多有条件的人们，不是舍不得花钱买贵一些的苹果，只是根本买不到。

所以，这种红香蕉苹果一面市就大大的受欢迎。

林野又体会了一把做无本的买卖，数钱数到手抽筋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