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白的声音染了几分的笑意,在略显静谧的厅室当中响起的那一刹那,他单手揽着对方的脖子将人一把拉进了怀里,本是十分亲密的姿势,然而下一刻匕首刺入血肉当中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白司祈:“您…您竟然要杀了我。”
血腥味慢慢的在鼻息之间浮现,那是一股子熟悉而又令人作呕的气味。祁慕白抱着人的手并没有松开,他向前走了一步,凑到对方的耳朵里声色轻缓的出声,“我知道,你不是他。”
白司祈:“我是。”
白司祈收紧了放在对方腰间的手。
“是吗?”
四周的声音很静,祁慕白的轻语带着一丝浅笑,但那笑却并未达眼底,而是透着一股子的凉意。
他一句话说完就低头看向了手上猩红的血,那血触之冰凉粘稠,像是握上了一块冰,祁慕白将手来回翻了翻,就将手放在了对方的脸颊上,他将人拉开了一些,目光就落在了对方那张拢在暗光当中的脸上。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张脸与他那个逆徒一模一样,只不过……
祁慕白将这张脸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染血的指尖抬起从对方略显冰冷的的肌肤上拂过,最后将手指停在了对方的眼底的位置,“或许,你是他的过去,但你,不是他的现在。”
白司祈:“过去不好吗?”
白司祈:“那时候,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你我也都在。”
祁慕白:“好。”
祁慕白看着眼前的人再次出声,“可你太冷了。”
身体是冷的,就连血都是冷的。
祁慕白望着对方的双眼,看着对方瞳色当中倒映着的他的身影再次出声,“可吾想你活着,活着留在吾身边。”祁慕白:“但是过去的你,已经死了,吾……吾找不到了。”
祁慕白将放在对方眼底的手抬起。
暗色的光中,祁慕白就看见对方的眼底之下因那一滴血多了一点猩红,艳丽耀眼。
那日白司祈说,这颗小痣因他而起。
可他不记得了。
现如今看来,过去的他,并没有这东西。
祁慕白盯着那抹红看了半晌,他刚要伸手将匕首拔出,眼前的人却是突然化成了一团扭曲的黑雾,猛地朝他扑了上来。
于此同时,四周响起了几声十分可怖的鬼叫,祁慕白拂袖抵挡,然而那黑雾实力并不弱,一击之下祁慕白整个人朝着后方滑出一步,他眯起了一双眼睛不敢大意,他当即抽了手,一个旋身避开。
黑雾从身前擦身而过,带起了身前的衣袍随风而动。
祁慕白站在中央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就看见那黑雾在外围徘徊了一圈,就一个猛子朝着他扎了进来,祁慕白回身相迎的同时,黑雾重新凝成了人形,握着手中的武器就朝着祁慕白而去。
腕上本是盘着的小黑蛇猛地扑上前去。
祁慕白站在原地没动,他就看见那团被小黑咬到的黑雾在眼前消散,再次落地时,那人的身影就落在了不远处的位置上静静的看着他。
就在这时,一阵风突然从不知名的地方吹起,带起了四周帐帘浮动而起,红帘轻轻摇曳,像是红尘翻滚而起的浪。
猩红的帘幔之上的垂挂着的玉珠因撞击发出了悦耳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当中变得十分的清晰,祁慕白站在中央像是置身在了一个美梦之中。
梦中鼓乐声乐,是一片繁华艳景。
星历672年,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人类。
人类弱小,在这个无序的世界里,是一个极难存活下去的物种,但人类顽强,拼命愿意为自己的族群而战斗,所以很快,一场长达几百年的战争就此打响。
那一段时间,世界是混乱的。
人类,兽界,冥界三方为了争夺地盘打的不可开交。
在祁慕白的记忆里,那个时间的天,是红的,地也是红的,入眼之地尽是尸骨,就连空气当中都弥漫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臭与粘稠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走到了哪里。
有一日,突然有几个不怕死的兽族找上门讨债,他才发现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年岁不大,缩在他身边叫他哥哥的时候,就像是一棵地里面栽种的脏兮兮的萝卜头。
祁慕白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主,也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
想必这个孩子跟着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看着这么久周围没有哪个东西敢上来挑衅的缘故,此时债主找上门了还不忘拉他下水。
祁慕白捏着对方的脸提醒出声,“我不是你哥哥。”
小孩抿着唇收紧了摸着他衣服的指尖,奶声奶气的出声,“他们好凶,哥哥能带我走吗?”
祁慕白:“不能。”
祁慕白:“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小孩:“那这么说只要我把事情解决了,哥哥就能带我走了吗?”
祁慕白:“。”
祁慕白在收了一个只会在他跟前卖萌撒娇的大黑蛇之后,对于这种喜欢在他跟前装可怜的生物深恶痛绝。
祁慕白将身边的小孩拎开,抱着手臂离开,“吾跟他不熟。”
祁慕白:“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祁慕白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身离开。
祁慕白本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没想到等他找到一个地方休息的时候,他就看见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一腐一拐的从不远处走上前来。
昏暗的天穹之下光色昏暗,小萝卜头看上去比刚刚疲急了一些,衣服上沾满了血。他将脚步停在了他的面前,顶着那张略显血污的脸,将手里捧着的一小盆花递到了他的身前,“哥哥,这个送你。”
明明对方身上尽是血,可那花却开的洁白无暇。
祁慕白盯着那朵白花看了良久,冲着人问出声,“你可知这个东西是什么?”
小孩摇了摇头。
祁慕白:“那你为什么要送吾这个?”那孩子沉思了片刻,仰着头冲着他笑,“因为,我觉得它像你。”
长时间充斥杀戮与血腥之地很难开出花,而像这样美好的东西在这里是极为稀缺珍贵的。这是他在这里这么久,第一次看见如此纯净之物,也是第一次有人将这样的东西送他,送给一个从黑暗和污泥之中爬出来的东西手里……
祁慕白一时间觉得有趣也新鲜,“行了,东西收了,滚。”他转过身那孩子却是追上前,伸出手指勾主住了他的衣角,“哥哥说好的,我解决掉那群东西,你就带我走。”
祁慕白捧着手里的花盆轻笑了一声,“小东西,我什么时候说的?”小孩:“你刚刚没有说话,我就当哥哥你答应了。”祁慕白:“。”
祁慕白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无赖的人类。
打不走骂不掉,比那只蛇还要难缠。
祁慕白:“你父母呢?”
小孩:“我没有父母。”
祁慕白垂眸将身侧脏兮兮的小孩看了一眼,将视线移开朝着远处看去。地平线之上日月同辉,天地像是从混沌当中被劈出来的一块地方,满目猩红,血腥,杀戮。
这个世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到处都是这样像他这般的孤儿。
有的刚出生死了,有的在年少的时候被秃鹰分食,侥幸活下来的还要每天在这个世界上讨生活。祁慕白抬手将趴在他肩膀上睡觉的蛇拎起丢到了对方的怀里,“想跟着吾可以,以后这东西你养。”蛇被摔的头一懵,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整条蛇就被一个小孩给捏在,“哥哥放心,我一定将它养的白白胖胖的!”
祁慕白挑眉。
蛇挣扎着要出来,被小孩给按进了怀里,抱着它快步追上了那个走在前面的红色身影,“那哥哥呢?”
祁慕白微微侧目:“什么?”
小孩:“哥哥这是要回家吗?”
祁慕白望着前方,淡淡的出声,“吾没有家。”
小孩沉思了片刻,“哥哥叫什么?”
名字
祁慕白:“吾也没有名字。”
小孩抬手指着祁慕白手里抱着的那盆花,“白。”
祁慕白:“什么?”
小孩:“小白。“
小孩:“哥哥我叫你小白好不好?”
祁慕白拧紧眉头,“没大没小。”
小孩笑着挠了挠头。
或许是明明之中牵引,祁慕白留下了他。
也是从那日起,祁慕白不想走了。
他浑浑噩噩不知道走了多少年,不知道走了多少地方,无有所归。直到那一天那个人冲他问了一句话。
“这个世界的杀戮会停止吗?”
他想,会的。因为他就是那个世界掌管秩序,承接灾厄的神明,诞生于混沌,隔世而造人。
后来,天地灵气一分为四。
神域,人族,兽族,冥界各司一地。
那人就跟在他的身边,一跟就跟了几百年。
这么多年以来,那人是人族第一个登临为神者,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灵力传承于一脉,是这世上唯—一个能够靠近他的人。
神域有传言。
若神明陨落,那人便是神域下一任的掌权者。
可那人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奉于高台。
像是一个信徒一般虔诚而又忠贞。
“我们这么捧他,到头来人家根本不在乎。”
“可那位置总要换人的吧,总不能一直让…让那人一直坐着。”“谁知道呢?”
院子里的人议论着走过,隔了一道墙,一侧昏暗的厅室当中猩红的帐帘摇曳,清脆的玉珠撞击发出了清脆声响,帐帘之后他们口中的人正吻着他的神明。